第三章 艰难
背景经文：罗马书8章26-39节、创世记50章15-21节
1858年，一位年轻又颇有恩赐的长老会宣教士帕顿（John G. Paton），带着妻子和刚出生不久的儿子，一起航行到南太平洋的新赫布里底群岛（New Hebrides），展开他们在岛民当中的宣教工作。抵达几个月后，他年幼的儿子和妻子相继去世，留下他独自一人辛苦做工。
在1876年八月，一位年轻又很有恩赐的神学家华腓德（Benjamin B. Warfield）与新婚妻子在德国度蜜月。当他们在黑森林旅游时，突然遭遇一场暴风雨，有件无法解释的事情临到他的妻子，因此，华腓德陪伴残疾的妻子共度余生。
在1950年代，萨瓦纳独立长老教会呼召一位年轻的传道人，负责牧养一个严重分裂的教会。他带着妻子和五个孩子来到这教会，最小的孩子只有三岁。还不到一年半，这位牧师范帕弗兰（Anton Van Puffelen）长了脑瘤。他在萨瓦纳的服事才刚满两年，他便离开人世。
你要如何解释这些事？同样令人感到困惑的是，你如何解释他们的反应？帕顿继续留在宣教禾场，而且大大丰收。后来他说道：
我用珊瑚石块围了一圈又一圈，做成坟墓；我用漂亮的白色珊瑚及小碎石覆盖在坟墓最上方。在接下来的岁月中，我为岛上土著的得救，历尽许多艰辛、危险与死亡；而那坟墓成了我一再造访的神圣祭坛。无论何时，只要塔纳岛转向主，为基督所得着，后世的人必要传颂这坟墓的故事——在那里，我不停地流泪祷告，存着信心和盼望“埋葬我的死人”，宣告这地方是属上帝的。
华腓德悉心照顾妻子长达四十年之久。他谦卑、顺服、不埋怨、不自艾自怜；他不维护自我实现的正当性，反倒持守了婚约的誓言，履行对妻子的责任。
萨瓦纳教会的人称范帕弗兰的遗孀“范太太”。她外表温柔谦和，内心坚忍刚强。她开始在独立长老会的日校里教书，无私地牺牲自我，养育五名子女，而且毫不埋怨。
这当中每个处境的关键是什么？关键在于他们都相信神的至高主权。他们都认识神的公义、怜悯和绝对掌权；并且认定神是为了他们的益处而赐下这些环境，因此他们接受并委身在其中。
同样地，你要如何解释这些不幸呢？你该如何面对世上的苦难？我承认我们的情感要跟得上理智的脚步是需要时间的，并且没有“简单”的答案，当我们回答“为什么”的问题时，绝对不能过分简化或不带情感；然而，对于为什么有苦难，我们的确有解释，而且这也是在这个痛苦的世界中，唯一行得通且可以带来安慰的解释。
有关欢乐的问题
从我们的观点来看，许多关于“痛苦的议题”和受苦的讨论，都是基于错误的出发点。从先前有关预定的探讨中可以看出来，大家倾向从“人是无辜的”这项假设出发。因此逆境就被视为是一种不公平或不公义的干扰，介入在那些不该受苦之人的生命中。每当谈到这类主题，几乎都隐含着这样的前提。所以，我们经常会质问：“神为何容许这样的事临到如此美好（不该承受苦难的）家庭呢？”
圣经谈到苦难的问题时，其出发点并非“人是无辜的”，而是“人是有罪的”。圣经一开头就记载了所谓“人的堕落”。记下这段历史是要提醒我们，我们住在一个“堕落”的世界中，一个混乱失序、落在神咒诅之下的世界。对于亚当的犯罪和他的后裔们所犯的罪，神的回应就是审判。神曾应许：“你吃的那日”必定死；然而，最终极的死亡延后了。在此期间，因为亚当的罪和我们自己的罪，生命中便充满许多小审判，让我们预见那最终的大审判。这些小审判远不及地狱里的永死，所以，实际上是恩待我们的缓刑。
意思就是说，我们每个人每时每刻都站在地狱这一端，这才是问题所在。而那位公义的真神怎么能容忍罪恶，并任由它持续存在呢？祂怎么会推迟祂所发出的警告：“犯罪的，他必死亡”（结十八4）呢？因此，我们的问题不应该是“为什么有痛苦”，而是“为什么有欢乐”。若严格执行公义，只会把我们每个人都送进地狱。那些不及地狱的苦难，无论是疾病、伤害、贫穷、饥饿或伤心，都是出于神的怜悯。
当门徒向耶稣问到那些被彼拉多屠杀的可怜加利利人（路十三2），耶稣的回答值得我们思考。门徒想知道，这些加利利人遭受如此惨剧，是不是因为他们的罪比其他加利利人更重。这是我们过去常有的疑问。那些受苦之人，是不是因为他们的罪比别人更重呢？我们可以说“受苦的程度与所犯的罪成正比”吗？一般人都回答“不是的”，这是正确的答案。约伯就是一个例子，他之所以受苦，并不是因为他个人犯了罪。耶稣确实回答说：“我告诉你们，不是的……”耶稣同意一般的答案，这些承受苦难的人不一定比其他人更有罪。他们的死不是因为他们比其他人更加罪孽深重。我们期待耶稣跟我们一样，会继续讨论那些不该受的苦难是怎么发生的。我们往往会感叹说，人在世上总是无辜受害；我们常说，受害的总是好人。但令人差异的是，这并非耶稣的回答。祂没有说那些人是无辜的受害者，反而说每个人都应当这样受苦。祂警告说：“你们若不悔改，都要如此灭亡”。换言之，原因不在于他们比别人糟，而是每个罪人的结局都是如此，除非他们悔改。耶稣的焦点不在于少数人所遭受的惨剧，而在于多数人得以幸免的恩典。
同样地，耶稣继续论到“西罗亚楼倒塌压死十八人”的事件，祂问说：“你们以为那些人比一切住在耶路撒冷的人更有罪吗？”我们可以从人所受苦难的大小来推论谁是义人、谁是罪人吗？耶稣说“不是的”。但是，这难道也意味他们本不该承受这苦难吗？不，他们所受的原是每个人该受的苦，只是有些人得着幸免。
我告诉你们，不是的！你们若不悔改，都要如此灭亡！（路十三5）
正如耶稣的诠释，受苦的问题本来就不在于痛苦；我们很容易解释痛苦，因我们活在一个堕落的、伏在审判之下的世界；每次的野餐总会遇到蚂蚁。我和埃米莉在度蜜月期间，安排一天到海滩戏水。我们一到达海边就下起雨来。妻子并不是家中的神学家，她问道：“神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们？”我当时有点反应过度，我说：“应该天天都下雨的！祂根本不需要保守我们来到这里！”她可不喜欢这样的回答。人生当然有苦难，但值得注意的不是有苦难，而是有欢乐。一旦我们认识到人堕落和败坏的教义，那么，合乎人生哲理的问题就不是解答神为什么容许苦难发生，而是为什么祂向人施怜悯又赐恩典给人。耶利米说的对：“活人因自己的罪受罚，为何发怨言呢？”（哀三39）凡不及地狱永火的痛苦，都是出于神怜悯的缓刑。我可以理解为什么我们会受苦，但我不能理解为何我们没有受更多的苦。
神的至高主权与苦难
前几章已经谈过，神的主权遍及宇宙中每个存在的分子。“一切将有的事”都是祂命定、安排的。千万不要以为你的痛苦是例外。当我读神学院时，一位年轻有为的基督徒，他是加州理工学院的高材生，正随同威克理夫圣经翻译会前往宣教禾场。他在长途跋涉过程中不幸摔死了。一位世界知名的福音派神学家在他的告别礼拜中说：“这原不是神的旨意。”几年前在萨瓦纳有一场追思礼拜，当追悼这位意外早逝的母亲时，我们也听到类似的陈述：“神并不想让这件事发生。”有一本畅销书叫做《当好人遇上坏事》（Why bad Things Happen to Good People），也是采取同样的主张。该书作者的女儿罹患血友病而逝世；他苦于思索为何神容许这件事发生。请注意他的思维所依据的标准：世上有“好”人（意即“无辜的人），他们不应该遭遇“坏”事。他得到的答案是：神是良善的，但是祂对苦难无能为力，祂不能干预，祂束手无策；祂并没有错，我们不能责怪祂；我们可以放心，祂仍旧爱我们，因为并不是祂加害于我们的。
我们该怎么回应这种说法？照我们的观点来看，这样的解释无法带来一丝安慰，反倒叫人惶恐不已。怎么说呢？请思考以下几件事：
第一，如果神存在，凡发生的事必定是出于祂的旨意。若有任何一件事的发生不是出于祂的旨意，那么祂就不是神，那我们就有麻烦了。如果宇宙中有任何游离的分子到处流窜，做出神未曾命定的事，祂便有了旗鼓相当的敌手，这样祂就不是圣经所描述的那一位神了。神之所以是神，祂必定拥有至高主权。若神全然握有至高主权，祂必定掌管一切的事。
我试着再说清楚一点。凡信靠神的人都相信神预知万事。若你不信神的预知，就等于不相信祂。祂所预知的事必定会发生。所以，当神预知某件事，且容许它发生，那是因为这件事符合祂的目的，符合祂的计划。若不是这样，就等于是说：祂预见某些事且容许它们发生，但它们却不符合祂的目的。这讲法明显不合逻辑，也很愚蠢。我们的意思不是说：祂“喜欢”所预见的事，而是说，祂允许事情发生是因为祂认为这件事有正面的目的，也有让它发生的理由。良善的神之所以容许事情发生，是因为事情符合祂的旨意；而祂的旨意是善的。
有时人想藉由神的预知来规避其中的涵义。他们说神只是“预知”万事而已，但祂实际上并没有命定万事；但我们都看得出来，这样的区分无法成立。以为无所不能的神预知且容许的事，必定是祂旨意所命定的事。
第二，所发生的事若没有神所给的意义，它们就根本没有意义。人们为了让神“规避责任”，反倒使悲惨的事件失去了意义，导致它们变成真正的悲剧。我们必须认清，这两者无法同时成立。神要不就介入其中，要不就完全未介入其中；如果祂没有介入其中，那么事情就是属于撒旦、坏“运气”、命运或概率。
当我在美国迈阿密担任青少年的牧师时，发生了两件不幸的是。有两位青少年的父亲去世。一次是我妻子蜜莉的父亲，他因心脏病而去世。她当时只有十六岁。另次也是发生在一个十六岁女孩的身上，但状况不同。埃米莉的父亲是猝死的；但这位牧师之子理查德森博士（John Richardson），却是历经将近两年的煎熬才过世。他最后的时日，是我这一生未曾见过的景况。他在家里且在家人的围绕中安息。他临终前，有最小的女儿依偎在他身边，另一位女儿则在他脚边，他的妻子在另一侧，他的儿子们则坐在床边。这是我所见过最感伤、也最甜美的死亡。几周后，最小的女儿来问我：“神怎么会容许这事发生？”我轻声回答说：“哦，祂确实容许这事发生，而且祂有好的理由”，我接着说：“我们对此深信不疑，原因在于：若非如此，我们就只能相信神不容许这事发生，而且这事的发生完全没有道理，只是一桩不具任何意义的悲剧而已。”现在你该怎么做？信靠祂！如果你说这事与神无关，便是剥夺了信靠祂的机会。
“神伟大又良善”，这是我所学的第一个祷告，这句话也呈现了苦难的难题。为什么这位伟大的神，竟然没有阻止恶事，而任凭它发生？这位良善的神，既然憎恨恶事，为何容许恶事发生？如果你能否定这两者之一，你就解决了恶的难题。有人可能说，神虽良善却不伟大；祂想要防止恶事发生，但是祂力有未逮。另外，有人可能说，神虽伟大却不良善；祂不想要防止恶事发生，因为祂乐在其中。这些答案显然无法解决问题，还把神变成怪物或弱者。
自从奥古斯丁以来（请记住我们是奥古斯丁主义者），基督徒一直认为：神容许恶事是为了成就更大的善。基督钉十字架正是最佳典范。当人行了最大的恶事，神却从其中带来最大的善。然而基督钉十字架是“按着神的定旨先见”发生的（徒二23）。神介入其中，祂早已命定此事。同样的，祂也介入我们的苦难。正因为祂介入其中，我们的苦难才有目的和意义。
基督与痛苦
我们终于要来到罗马书八章的答案。我们得儿子名分及最终得荣耀，使保罗惊叹不已，且道出：通往荣耀之路也是受苦之路。他说：我们“和基督同作后嗣。如果我们和他一同受苦，也必和他一同得荣耀。”（罗八17）他再次将苦难与荣耀结合在一起，他说：“我想，现在的苦楚若比起将来要显于我们的荣耀就不足介意了。”（罗八18）他提到我们“心里叹息”，并对比“得着儿子的名分，乃是我们的身体得赎”。他极力主张需要“盼望”与“忍耐”八24、25）。他保证圣灵必定帮助我们，用“说不出来的叹息”替我们代求（罗八26）。接着是圣经诸多应许中最灿烂的一颗珍珠：“我们晓得万事都互相效力，叫爱神的人得益处，就是按他旨意被召的人。”（罗八28）这位在万有之中，并使万事互相效力、叫爱神的人得益处的神，让保罗欢欣雀跃。而且，为了防止你在此打住，开始怀疑自己对神的爱是否足够，他补上一句话：“就是按他旨意被召的人”。梅钦（Machen）如此论到这节经文：
要是这节经文就停在这里，——要是它只告诉我们，万事相互效力，叫爱神的人得益处。然后就留待我们冰冷、已死的心激发对神的爱，其中的安慰将少之又少。还好感谢神，这节经文并未停在这里。这节经文不只是说：“万事都互相效力，叫爱神的人得益处。”而是说：“万事都互相效力，叫爱神的人得益处，就是按他旨意被召的人。”朋友们，我们一切的安慰有实在的根基；这根基不在于我们的爱、不在于我们的信心，或任何我们心里头的美德，而在于神那奥秘、永恒的旨意；所有的信心、所有的爱心、我们在今世和来世所有的产业、身份和可能成为的样子，都是从这旨意而来的。
爱神的人就是那些被召的人。被召的人是那些神预知（即神预先爱）且预定的人。这救赎的“金链”是在30节：“预先所定下的人又召他们来；所召来的人又称他们为义；所称为义的人又叫他们得荣耀”（罗八30）。凡神定意要爱的人，也就是已经借着福音有效地被呼召到基督面前来的人，他们被称义且得荣耀了（原文动词的过去时态显示，保罗甚至将这视为已成就的事实）；神曾应许，万事都要叫他们得益处，而且神更亲自担保此事。
我三岁时候，在一个主日下午，我们全家从教会回家后，父母不经心地把姊姊和我留在休旅车里。我们在车上玩耍，我松开了手煞车，车子开始沿着车道滑行。我们在惊慌之际，姊姊跳出车外。她当时五岁，当然办得到；我则摔落在前轮底下。我家那辆56年的普利茅斯休旅车就这样碾过我的背、我的颈和我的头。
十五岁那年，我与大学足球校队一起练球。队上有位选手后来入选全美最佳大学球员，其中一位就是费拉加莫（Vince Feragammo）。有天下午，我在练习Quick-Out战术，接到球就转身，试着闪躲防守我的人；就在闪躲之际，我突然感到大腿一阵剧痛。当我倒下时，全场都听到了一声像是树枝断裂的声音，我的腿扭曲反折，大腿骨断了。
为什么会这样？我不知道；我也不必知道。我只要知道，神在其中，祂正借着此事来成就某人的益处。
你们当中有些人遭遇比这更大的苦难；有些人的孩子、孙子因意外和疾病而去世；有些人则因配偶去世而伤心欲绝；亲属、好友、所爱的人遭逢变故。你大声疾呼：“喔不，怎能发生这种事了！主啊，为什么会这样？”你或许渐渐心生苦毒，从此开始怨恨神。你的信心破灭，你感到疑惑。
你必须认清一点：虽然魔鬼、世界和你的仇敌企图摧毁你，但在基督里，神叫万事效力，为要使你得益处。
请看看约瑟的一生，他的遭遇何其悲惨！想想看，哥哥们打算当场杀死他，那完全遭到弃绝的感受，是多么叫人心碎；想想看，他被卖为奴，被迫离开家人，数十年不得相见，那是多么的伤痛。即使到了埃及，还要面对波提乏的妻子诬陷他强暴，而身陷牢狱。在他一生中，有太多机会产生苦毒。请想想神允许这一切发生。他失去了童年、家乡、家人、好名声；他为什么没有咒骂神？他怎么说呢？他在这一切的事上，都看见神的至高主权。第一次，他对哥哥们说：“这样看来，差我到这里来的不是你们，乃是神。他又使我如法老的父，作他全家的主，并埃及全地的宰相。”（创四十五8）第二次，他又说：“从前你们的意思是要害我，但神的意思原是好的，要保全许多人的性命，成就今日的光景。”（创五十20）让我们再读一次。他说：“神的意思原是好的。”
有许多时候，甚至是大多数时候，我们的确不知道神要从艰难中带给我们什么益处。但这并不是最要紧的事；最重要的是，要知道神是良善的，而且祂的心意本是如此！当你失去所爱的人时，这是神的意思；当你病痛缠身时，这是祂的意思；当你经济困顿时，这是祂的意思；祂应许要借着苦难成就益处。这时，你必须信靠祂。
这些高派的加尔文主义教义，真能带来什么改变吗？相信神的主权能对实际生活产生什么影响呢？我盼望你们已经开始看见这些教义的重要性。唯有明白我们所遭遇的苦难是出于神的旨意，苦难才会有意义，唯有那样，我们才能确信神要在其中成就祂的旨意。当悲剧临到，苦难来袭时，我们仍不动摇。没错，我们会哭泣，我们会忧伤；但是，我们仍会不住前行，因为我们内心深知，神高坐在祂的宝座上，将我们紧握在祂手中，我们的遭遇是出于祂的作为，祂在其中要使我们得益处。
《从恩典起航——加尔文主义的生活实践》
